去年,北京高考的文科状元熊轩昂在接受采访时说:
农村地区的孩子越来越难考上好学校,你像我这种,属于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衣食无忧,家长也都是知识分子。
而且还生在北京这种大城市,所以在教育资源上享受到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是很多外地孩子或农村孩子所完全享受不到的。
这种东西决定了我在学习的时候,确实是能比他们走很多捷径。
这段自谦(个人成功归结于外部环境),但真诚又颇有见地的话,本身也可作为小熊同学所言内容的证明。
无论是小熊同学的话,还是“寒门”、“贵子”这些说法,都折射着一种“主体”价值观念,一种理所当然的目标和方向:考上好的学校,上升到高的阶层,走向巅峰——这是一种精英视角,社会中所存在着的意识观念的产物。它不仅勾勒出社会等级的尖塔型结构,还规划了人们依照这个结构发展与上升的路线。而“寒门再难出贵子”之说,在表达社会的阶级分化、社会资源的分配不均的同时,却又不经意的成为“精英论”的宣教者。这既可能成为一种追求上进的激励,也可能会从认知和心理上加剧阶层之间的对立。
与“寒门出贵子”相对,很多地方还充斥着“读书无用论”。边远的乡村孩子,可能才刚刚有条件通过抖音、快手之类的平台与外部世界的连接,成为“流行文化”的一份子,为自己被这个社会所“接纳”而欣喜若狂——他们可能也没有意识或兴趣,以一种高矗云端的视角,去审视自己的生存状态;甚至都没想过去羡慕或嫉妒那些比自己条件优越太多的同辈们。这是一种朴素的自我认同感获取策略,从所获得的成就体验上讲,也并无高下之分。换句话说,在这种问题的关注点、价值取向上,底层和上层或许并没多少共同点,基本就是两个平行的世界。
最近,又到了高考放榜的日子,随着各地状元新鲜出炉,“寒门难再出贵子”的论调也再次回到公众视野,也总能吸引相当一部分人的注目和产生共鸣。那些不堪现实重负的阶层——所谓的中层偏下、底层偏上的群体,他们才是"熊轩昂现象"的主角。他们的脚深陷在地底下,抬头仰望着云端景象,有憧憬,却有心无力;他们所拥有的资源无法支撑其精神的期待,矛盾交织,使得这个群体充斥着焦虑和不安。所以,这种决定论式的话语,更像是给他们所遭受的挫折找到一个有力的借口,暂时的抚慰一下疲惫不安的内心。然后,带着更深的焦虑,硬着头皮继续前行,即便那依然是徒劳的。
当然,几句话改变不了社会,也决定不了命运。更何况这种价值观的母体——社会意识,本身也在不停的重构着,不管是哪个(被设定的)阶层,都是这一过程的参与者、构建者。上层社会通过灯塔景观的设计,用理想带动社会成员;底层社会则大多是通过对上层社会的拒绝、模仿或戏谑,以“随性”的姿态穿行于整个社会。他们的行动使得各自的世界的交汇与融合成为可能,也给“结合部”的阶层带来更多的新思维、新方向,少一些焦虑,多一些选择。
@emot, 这就是文章该有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