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一只天眼,要来看看吗?

in #cn6 years ago

按着小卡片上的地址找到这家公司时,尤启红惊讶了:

原来二环外还有这么文艺颓废的地方——齐腰的杂草霸气地占领了整片空地,一座尖顶高耸入云的旧黄色大楼矗立在荒草中,满眼“末日孤城”的即视感。

这种地儿能开公司,开玩笑吧?

正思忖着,一仰头,一条挂在破窗外的红色大横幅亮瞎了她的眼:

天眼服务公司——为您解惑,替您分忧;您想知道的,全都能看见!

宣传得倒挺玄乎。

尤启红再次对照了一下小卡片上的地址——没错,就是这里了。

她做个深呼吸,青草的飞絮和灰尘很配合地钻进了她的鼻孔,呛得她咳嗽不止眼泪汪汪。

“妈的,真没出息,来这种鬼地方!”

她边骂自己边拨开杂草,往大楼里走去。

这么高的楼,连个电梯都没有。尤启红上到三楼时,感觉身上三十多斤的行李包已经有九十斤重了。

她泄气地坐在大理石铺成的台阶上喘气,望着青苔斑驳的墙壁,一股强烈的恐惧感攫住了她的心:“怪怪的,要不回去算了?”

可好奇心和不甘心挡住了她回去的路,她决定休息一会儿继续往上爬。


一年前,尤启红为了爱情丢下自己的珠宝设计工作,离开亲朋好友,跟着海瑞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只为能和他长相厮守,早日领证。

可慢慢地,她感觉他变了。

他会在晚宴上不顾自己的感受盯着别的女人看;他老说工作忙,回家越来越晚;还有一次推开他办公室的门,发现他和一个女人共处一室。

即使他们没有衣冠不整,没有实锤证明他已经出轨,可尤启红却像嗓眼里卡了苍蝇一样难受,吐不出来也无法下咽。

苍天有眼。

就在前天她独自游荡大街时,捡到了这张天眼服务公司的小卡片。虽然没听说过这个东西也不知真假,可她还是照着地址找来了。并且做好了分手的准备,她还把吃的和衣服都带着了。

想到自己来这里的原因,她决定继续往上爬。


累——出汗——发酸——打颤——虚脱——头晕眼花不认妈……时间过去,当痛苦的境界快和死亡接壤时 ,纤瘦的尤启红终于背着三十多斤的行李包到了四十层的天眼公司门口。

红色的铁门紧闭。尤启红调整了一下呼吸,试探性地敲敲门。

约有一分钟的时间,门内悄无声息。她低头看看自己,右手的关节上沾的都是铁锈。疲惫感再次袭来,她蹲下来,很想睡一觉。

这时,门开了,一双皮质暗哑的平底靴出现在她眼前。

尤启红缓缓抬头扫描:皱橘子皮似的浅蓝牛仔裤,难以分辨是米白还是浅杏色的羊绒开衫,开衫,开衫上的图案也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花了,像剩饭里长出的一片片墨绿色霉菌。那张满是褶皱的瓜子脸,咋一看去,像勺子搅过的奶酪皮,皮上镶着两颗快烂掉的黑葡萄——就是她的眼睛。

“我想回家。”这是尤启红打量了这个又怪又臭的老太太后,心里冒出来的第一句话。然而爱情的魔力却让她改了口:“你好,这是天眼服务公司吗?”

奶酪皮儿上的烂葡萄动了动,樱桃干似的嘴唇里传出干哑的声音:“哼,进来。”

阴风暗涌,老太太走在前面,灰白飘动的发丝和墙角的蜘蛛网交相辉映,尤启红嘴贱地问:“你洗头用飘柔吗?”

前面的人没听见似的,带着她直走到楼道尽头的一扇门前——一扇没有把手也没有锁的门。老太太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一股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尤启红赶紧掩住鼻孔跟着她进了屋。

无声无息地,门关了。

房间里瞬间黑暗,尤启红一下子无法适应,什么也看不清,却被对面墙上一只三寸左右的水晶眼吸引住了。

这只眼睛周围镶满了银宝石,像天使长路西法华美的外衣。瞳孔的外圈是灰色,中间是透明的湖蓝色,最中心是深棕色。眼里似有流光转动,像黑暗中的独舞。

尤启红看着看着,仿佛有个吸力极强的漩涡,快要把她拽进去了……

“就是它,你走近去看吧。”

老太太砂纸擦铁皮般的声音,一下子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她突然想起这是个公司,肯定要交钱的吧?万一自己带的不够呢?

于是问:“看一次多少钱?”

“啊,哈哈,放心看。交易肯定令你满意。”老太太的笑声又强暴了她的耳朵。

真难听,我要赶紧看个结果走人。


当她的眼睛对准棕色的瞳仁时,奇迹发生了:天眼把她的视野带回了和海瑞住的地方。

现在是五点四十,正是他下班回家的时间。

门开了,海瑞进来,像往常一样叫了声“宝贝”——虽然她听不见,但通过口型可以判断出来。

没人应声。

他便在屋里找她,找不到就打电话,发现电话也打不通。海瑞情急之下,便去卧室里打开她的衣柜,里面空空如也。

这一系列动作,都在尤启红预测之中。

那接下来会怎样呢?尤启红有点紧张了。

只见他慢慢蹲下来,双手抱住头,肩膀一下下地耸动起来。

天哪,他哭了!他居然为我哭了!原来他是爱我的!尤启红的心酸酸暖暖的,决定要回到他身边。

他哭了一会儿,把手放下,瘫坐在地上,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宝蓝色小盒子。

尤启红觉得好眼熟,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是什么。便看着他慢慢打开,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呈现出来。

“哇!”她情不自禁叫出了声。那不是他曾带她去看过的那枚吗?是当时那家店里切割面最多的一枚,因此看上去格外耀眼。

真是迫不及待了,尤启红转过身,对黑暗中的老太太说:“我要回去,要多少钱你开个价。”

“呵,呵呵……咳、咳”那砂纸擦铁的笑声又出来了,尤启红恨不得堵上耳朵。

“看见想看的了?”老太太嘲讽地问。

“是的,我要回家,你现在开个价。”她觉得自己表达得够清楚了。

“呵,呵呵……”

马蛋,又来!能不能好好说话?尤启红握紧了拳头。

“价钱先不谈,你先坐下,先听我讲个故事。”老太太说。

天,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听这种嗓子的人讲故事!尤启红想找个借口拒绝。

“看在我帮了你的份上,我个老人家在常年也没个人说话,就当陪我一会儿了。”她指指自己身边,“坐下。”

真是个谈判好手,尤启红无法拒绝。她在黑暗中看出了凳子的轮廓,摸索着坐下去。


“三十四前,我认识了我丈夫。那时候他是个从农村出来的博士,还在为毕业的事焦头烂额,二十九岁了,什么都没有。

“我第一次带他去见我父母的时候,就遭到了我父母的强烈反对。我妈说这种农村出来的小子,光凭自己的努力,很难翻身。即使发达了,见过世面后说不定也会把你甩了。再说你从小没吃过苦,人长得又好,在我们这儿什么条件的都有,为何苦要嫁给一个又远又穷的小子呢?你连爹妈都不要了?

(尤启红想:咦,这话真耳熟……)

“可当时我听不进他们的话,一定要跟他结婚,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他家里确实穷,但能力不差,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他老实又憨厚,跟女生说话都会脸红的,怎么会是他们说的负心汉?在我的坚持之下,我们结婚了。

“婚后我相夫教子,他在大学教书。他没怎么穿过西装,我就帮他打领结;他没住过单元楼,我就教他怎样把鞋子摆放整齐,收拾干净;他性格耿直不懂待客之道,我就周旋人际关系……一年后,我们有了可爱的儿子,叫小凯楠,我们算是有了一个幸福完整的家。

(尤启红想:那你是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的?)

“但是,我总觉得不对劲儿,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儿。他对我温文尔雅相敬如宾,我们外表看起来是一对让人称羡的夫妇,可我总觉得有距离感,好像时间久了我倒看不透他了。

“直到有一天,我提前下班回家没跟他讲,结果一开门就听见了我不敢相信的声音。

(尤启红:有戏!您慢慢说……)

“我悄悄地走到卧室门口,看见床上一个有些发福了的男人和一个雪白赤裸的女生热烈地纠缠在一起,他们的动作大到连我回家都浑然不觉。我就看着他们,直到那个年轻女孩先发现我,吓得大叫起来。呵……

(尤启红听得心里拔凉拔凉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后来他跟我坦白了,说女孩是他的学生,因为仰慕他主动跟他表白的。他说和我生活在一起有压力,就跟她好上了。

(尤启红心里骂道:呸你个大学教授,真是毁人不倦。)

“呵……他有压力?我不顾一切跟他结婚,辛苦持家,他还觉得有压力?我说离婚可以,你要净身出户,他竟然毫不犹豫答应了。为了那个狐狸精他净身出户都愿意!”

尤启红不想听她抱怨了,直接问:“最后呢?”

“哈哈哈……”老太太发出了鸭叫般的笑声,烂葡萄般的眼里有亮亮的东西。“最后我做了一个交易!”

“跟谁做交易?”尤启红觉得好玩了。

“跟天使的做交易。我离婚那夜,有个黑色的天使来到我床边,他说会赐我一只眼,让我能看见所有想看的东西,并把我丈夫带回来。但代价是失去我最爱的东西,并且终生守护那只眼。”

老太太的呼吸像西北风那样沉重起来,“我以为我最爱的就是我丈夫,我答应了。”

“就这个天眼?那你丈夫回来没?”尤启红忍不住问。

“别插嘴。”老太太被催问烦了,站了起来,朝天眼走去,“没错,就这只天眼。我的丈夫?他愿意回到我身边了,可我失去了我最爱的儿子!”

借着天眼发出来的微光,尤启红看见了老太太因愤怒龇出来的牙齿,像猫牙一般又尖又细,吓得她把“怎么失去的”这几个字吞了回去。

“就在一个按约定我丈夫去接儿子的傍晚,我心里突然有不详的预感,就跑去学校救小凯楠。可我们都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一辆摩托车飞到幼儿园门口,把我三岁的小凯楠撞得脑浆横流……”

“天使的确实现诺言了——那个男人因为儿子没了,愧疚懊恼地回到我身边要求我原谅,可是,哈哈哈哈哈……”她突然爆笑起来,笑得无比讽刺。

尤启红感觉胃被人捏了一把,又痛又难受。

“后来你丈夫和……他学生怎么样了?”

“他们?”老太太不笑了,樱桃干似的嘴唇弯成了一钩邪冷的月牙,什么也没说。

“你决定要回去?”她话锋一转。

“我,我钱带的不多。”尤启红觉得这个理由很合适。

“钱不是问题。”老太太摆摆手。“你这么累爬上来就看个明白,看一个星期再走也不迟。男人哪……呵。”


困意越来越浓,一只耗子从尤启红头上爬过,惊醒了快要睡着的她。

“打死我也不要在这种地方过夜!死老太婆叨逼了一晚上,总该睡着了吧?”尤启红偷偷摸摸爬到门边,想把门打开。

“哎?这门没有门把手怎么开啊?”她用力推了推。不对,方向反了,可是往里根本没法开啊!

于是她急中生智,从书包上卸下来一个类似钩子的东西,掰好角度后从门底下塞出去,拼命往里拉。

然鹅,门还是纹丝不动。

真邪门了,她不甘心地坐在地上,想这到底怎么回事。

“睡吧。”暗夜里传来叹息般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得了,开不开门,手机也没信号了,就当被鬼关了一个星期。

她默默地走到天眼前。

卧室里的灯还亮着,海瑞已和衣而睡。睡梦中的他眉头紧锁,脸还朝着平时她躺卧的方向,只是那个位置今天空荡荡的。

“亲爱的,等我回来。”尤启红在心里默念。

爱情和食物的能量,让尤启红甘之如饴地度过了一个黑夜和第二个白天。

到了第二天傍晚,海瑞下了班依然颓废地坐在地板上,天黑后和衣而卧。

“可怜的瑞瑞,再不洗澡都要臭了。”尤启红真想帮他洗个澡,不,是和他一起洗澡澡。

第三天有了点不同,海瑞下班后拿着她的照片去了警局,报人口失踪案。

这让尤启红更加悔恨,都怪自己又蠢又作,才把事情闹这么大。

第四天时,尤启红出门带的那点水和食物已经精打细算地消耗完毕,只有爱情支撑着她熬过余下的几天。

可今天海瑞下班后没再回家,而是去了一家他们以前从未去过的酒吧。

他太颓废了,线条硬朗的下巴上,胡子已经长得老长,眼球上布满了血丝。他往没人的角落一坐,仿佛一只被命运随脚踢进来的破球。。

一个身穿火焰红的露背包臀裙的姑娘,拿着酒单扭到了他身旁。

尤启红觉得瞬间高压来袭——这是分开后的四天里他第一次跟女人接触!

她性感的翘臀,雪白的背部,还有那银色的细高跟都灼伤了尤启红的眼。

“先生,要点什么?”

“啊”,尤启红心里一惊,“她声音还特别甜!”

“伏特加。”他头也不抬地说。

“呼——”尤启红拍拍胸口舒了一口气,“幸好海瑞没抬头看她”。

不过,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居然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了!

“再来一杯。”海瑞歪着脑袋说。

已经第四杯了,尤启红心疼地皱起了眉:“你他妈能不能别喝了?我再过三天就回去了,你死了谁陪我吃火锅啊?”

火焰红裙的姑娘又给他上了一杯伏特加,尤启红的心跳再次漏了一拍。

桌子上摆了九个空杯后,海瑞趴下了。已是凌晨两点,酒吧里的人渐渐散尽。火焰红裙的姑娘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可他睡得死死的,晃都晃不醒。

姑娘不忍心让他在大街上过夜,便找了个汉子把他扛到自己的车里,带着他去了自己的单身公寓。

“这个骚浪蹄子要拐走我男朋友吗!”尤启红第一次有了惊慌失措的感觉,“不过,她好像只是把他放到了沙发上。”

尤启红瞪大眼睛,看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只见姑娘帮他脱掉鞋子,又去卧室拿了条鹅黄色的毯子给他盖上,转身便进了浴室。

当姑娘对着镜子褪去身上的火焰红裙时,尤启红的脸不知不觉泛红了:也许是这个女人的身体太美好,令她自惭形秽;也许是偷窥别人,引起的罪恶感。

总之,她想要一直盯着她,看她仰头一丝不挂地站在花洒下的样子,像个仙女,更像妖孽。

洗漱完毕后,尤启红看清了她的素颜——姑娘眼里水光潋滟,鼻子精致挺拔,红唇间弥漫着诱惑的味道。

不得不承认,她太美了。跟她相比,被无数人赞过的自己,平平无奇。

她洗漱完后裹好浴巾便进了卧室,把海瑞关在了门外。看样子,这一夜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可尤启红总觉得,她进门的那一刻,回头瞟了海瑞一眼。


饥饿加担忧让尤启红在门底有微光漏入的时候,就站在了天眼前。

海瑞还在熟睡,毯子滑掉了地上,那女人的卧室门还在关着,一切不像有什么发生过的样子。

尤启红像夜的守望者,在黑黢黢的屋里盯着天眼,等着他们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走出来。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小吊带和烟灰色的短裤,暴露在外的精巧肩膀和白润大腿又在尤启红心上戳了一刀。

这时,海瑞也睁开了眼。

像在睡梦中掉到了外星球,海瑞懵懵地坐起来,迷茫地看着四周,最后他的眼睛落在了她身上。

“谢谢啊。”他想了几秒钟后,终于说话了。

姑娘大大方方地倚在洗漱间的门边,“酒钱我已经帮你垫上了,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啊不用了”,海瑞看看表,“要去上班了。” 他站起来,抓起文件包就走。

尤启红在心里偷笑:亲爱的干得漂亮,可你得把钱还给人家啊!

可是海瑞走到门口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折了回来,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边刷牙边从镜子里拿眼瞟他,慢条斯理地撩了一下头发,“阮晴。”

“好,我下班后找你。”

刚升空的心又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尤启红恹恹地转身,靠着墙滑坐下来。几天下来,她觉得身体已经被饥饿疲惫掏空了。

她抱着胳膊,双眼空洞地看着黑暗。即使有耗子碰到了她脚踝上的皮肤,她也不会再动了,实在太累了。

“吃点东西吧。”老太太第二次要给她东西吃了。

尤启红看了一眼棒状物的东西,实在没心情,摇摇头拒绝了。于是老太太自己咬开吃了。


她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门底的最后一线光亮消失,便虚弱地扶着墙站到天眼前。

海瑞下班后径直去了酒吧,坐在昨天的位置上。

“今天只给一杯。需要陪你说说话吗?”姑娘放下伏特加,顺势面对面地坐下。

“谢谢你昨天收留我。”海瑞绅士地点点头,但尤启红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怎么谢我?”姑娘撩撩头发,一个肩带便悄悄地滑落了,又用手支住下巴,胸中的丘壑一目了然。

“一起去吃个饭吧。”说完海瑞便站起身,没给她半分犹豫的时间。

姑娘也不故作矜持,欣欣然上了他的迈巴赫,两人便驶向离他家最近的餐厅。

用餐之间,海瑞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她,引来她深深的同情:“真是不幸,这么好的男人却被抛弃……”

尤启红突然感觉自己在看一场荒谬大戏,却万分投入。

“我家就这旁边,上去坐会儿吧。”

海瑞真诚地邀请,姑娘真诚地点点头。

发抖,止不住地发抖,尤启红看着他们进了电梯,感觉世界末日将要来临,她怕得浑身打颤,不住地祈祷:求上天让电梯坏掉,让她食物中毒,让他高烧昏迷……

“进来吧。”海瑞绅士地请她进门。

客厅里灯光暖黄,地毯柔软,夜色撩人……

不知不觉中,海瑞已经搭上了她柔嫩的肩膀,顺其自然地,又搂住她的小腰。他贪婪地感受着她贴在耳边的呼吸,不够;她光滑的背,也不够;她已经扯掉了短裤的翘臀,还不够……

尤启红看着这一幕,眼泪湿了满脸,哀求地抽泣道:“你们够了,够了,不要,不要!”

那就直接拦腰抱起扔到大床上!她活色生香的肉体和惊艳的眉眼早已让他难以忍耐了。

似有深深的默契般,姑娘乖巧地跪下,他立刻搂住她,长驱直入……

节奏越来越快,掌声越来越响,姑娘的娇声宛转道:“不要,不要………”

“不要——”一声尖利的叫喊刺破暗夜,尤启红扯着自己的头发拼命尖叫。掌心的肉因指甲用力过度而被掐烂,鲜血像没关紧的水龙头,吧嗒吧嗒滴落下来。

终于,她 “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尤启红头脑不再清醒,意识也越来越薄弱,嘴里嗫喏着:“水,水……”

一只破碗递到她手边,尤启红用力接过来,往嘴里倒。

“噗!”一口还没喝下去,她就一个激灵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她不相信她尝到的味道。

“不想死就喝。”老太太的声音淡薄得像秋风里随意掉下来的叶子。

“浓浓的腥甜味……这绝对是血!我尤启红打死也不会喝血!鬼才知道这是什么血?”尤启红心里骂着,把碗放一边,索性再熬两天也死不了。

然而夜越来越深,她感觉喉咙都快结石头了;更要命是的饥饿,真真切切的饥饿,让她觉得胃在啃噬自己内脏……

“不能死,我还要替他们收尸呢。”想到这里,尤启红端起破碗屏住呼吸干了那碗血。


东方微白,尤启红再次扶着墙颤颤巍巍地站到天眼前。

皱了的床单上,两具紧紧贴在一起的肉体在嘲笑她的愚蠢和失败。尤启红不争气地发现海瑞搂着这个姑娘睡觉的姿势和曾经搂自己时一模一样,酸楚的味道顿时弥漫了整个清晨。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两个人有动静了。

按着海瑞的习惯,两人温存了一番,然后去浴室洗漱。那姑娘来时什么都没带,穿的是尤启红的拖鞋,用的也是她的毛巾,连站的位置都是她站过的。

“你就住在我这里吧,不用再去上班了。”海瑞抱着她说。

“这算表白吗?”女人坐在他怀里,似在撒娇又似将他。

“算你聪明。”他宠溺地刮一下她的鼻子,开车去上班了。

真是舒适的一天哪。

姑娘走遍公寓的每个角落,无聊了就在软软的大床上睡一觉,醒了就在床上跳一跳,然后再翻翻屋里的柜子和抽屉。

等到傍晚海瑞一下班,金风玉露一相逢,炮火震天价响。

趁着完事后的余温,姑娘娇嗔道:“亲爱的,今天我发现了一个惊喜。”

“是吗?”海瑞不明所以。

姑娘便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个宝蓝色的小盒子,面色绯红道:“我不小心发现了这个,试了试刚好合适,亲爱的你是为我准备的?”。

不易察觉的尴尬从海瑞脸上一闪而过,他笑着说:“这都被你发现了,来,帮你戴上。”

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为姑娘水葱似的手指戴上闪闪发光的钻戒,并献上深情一吻。


“原来鱼的感受是这样的:不但被人从赖以生存的水里钩起来,扔到肮脏坚硬的洗菜池里,鳞片也要被一片,一片地剥落,到最后浑身是血疼痛扭曲,锃亮的刀子还会把你一刀刀划开……”

尤启红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将要奄奄一息。

于是她又喝了一碗血,可还是虚弱无比。

老太太已经不再主动跟她说话了,像生怕打扰了她看爱情剧似的。她只能主动哀求道:“有没有吃的吃的?”

一根短棒似的东西丢了过来。

她费力地捡起来,摸着像是火腿肠,又比火腿肠软一些。于是用力地咬,咬了八九次后,终于咬破了。

一股类似肉糜的东西进入嘴里,带着浓浓的酸臭腐烂味。尤启红“呕”一声,把刚喝下去的血给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真是难吃到哭。

房间寂静无声。

“是肉吗?”她问。

老太太还是沉默不语。

“到底是什么肉?”她哭着不依不饶地问。

可老太太已经进入耳聋模式。

太饿了,太累了。尤启红拧着眉毛用牙齿刮下来一点碎屑,勉强咽进喉咙沉沉睡去。


十一

一觉睡醒来,门底下的光已大亮。

尤启红问:“今天该让我走了,你要多少钱?”

“呵呵……”久违的砂纸磨铁声又来了。老太太温柔地说:“钱不是问题,我不收钱,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也算你帮自己的忙吧。”

“什么条件?”尤启红感觉事情不妙。

“拿那个女人做交换。”

“谁?哪个女人?”她不信自己的理解。

“你在天眼里看见的女人。这个交易满意吧?”

满意,很满意,简直是大快人心!我在小黑屋里这七天非人的日子,该让那贱货也尝尝!这老太太简直是正义使者啊!尤启红顿觉神清气爽。

“行,那我出去了想办法把她弄进来。”她愉快地答应。

老太太烂葡萄眼里有了一层光泽,“不用出去。”

“那怎么弄?”尤启红好奇了。

“用你的血把她名字写在天眼上,她自然会找到这里来。”

尤启红脊背一凉,脱口而出:“是吗?那又是谁写了我的名字?”

“呵呵……”老太太慈微笑道,“是你自己把你带来的。”

就是我作来的呗。尤启红又随口一问:“那她来了会怎么样?”

“你不用管。”老太太补充道,“你不用等她来,你写了就算交易完成,就可以走人了。”

“这简单。”尤启红把食指放入牙齿间,狠下心来用力一咬——疼死了,没破。

再来,她又换了最嫩的小拇指,终于流血了。

当她举起滴血的小拇指准备往上写时,看见警察正在和海瑞说话,尤启红便暂停下来看是什么情况。

“我们发现一位在车库里昏迷不醒的女子,根据你报案的描述,可能是你正在寻找的那位,请和我们一起去医院确认一下。”

哦?有意思了。尤启红要看看海瑞该怎么办。

海瑞明显觉得太突然,看了看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姑娘。

只见她立马放下二郎腿,弯下腰捂住肚子,痛苦地咬住嘴唇娇声说:“亲爱的,我今天有些不舒服。”

“不好意思啊警察,我女朋友现在需要人照顾,要不等那位女子醒了再确认吧?”海瑞立马走过去,扶着姑娘上楼了。

尤启红的心像坠入了冰窟窿。她冷笑一声,挤挤快要凝固的伤口,在天眼上一笔一划写下“阮”。


十二

在她要写第二个字时,老太太吃火腿肠吧唧吧唧的声音干扰了她的注意力。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写“晴”字的“日”字旁。

突然她想:那恶心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

难不成死老太婆天天吃老鼠肉喝老鼠血吗?

那她每天得捉多少老鼠啊?

我来了一个星期也没见她抓一只啊?

这时,她脑海里浮现出她第一天来时在老太太脸上见到的邪冷的笑容 ——就是问她“你丈夫和那个女学生呢”,她的那个表情。

尤启红身上一哆嗦,写到“青”的上半部的手,停了下来。

她想偷偷看看老太太的样子。

结果一转身,发现老太太就站在身后。

“怎么了?写啊?”老太太的语气,温柔中隐藏着凶厉。

“她,她来了会怎样?”尤启红怂了。

“关你什么事,你写了交易就完成了。”老太太不耐烦了。

“不说我就不写了。”尤启红垂下手。

“从来不没人拒绝我的交易!”天眼的流光,照出了老太太忿怒的尖牙,尤启红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见她站着不动,老太太急了,想抓起她的手往天眼上按。尤启红被她伸过来的手吓着了,求生的本能让她猛地掐住老太太的脖子,死命朝墙上一推。

“嘭!”暗红色的液体从墙壁上慢慢淌下来,尤启红知道,她惹事了。

可她依然死死掐住她的脖子不敢松手,因为她怕这个老妖怪会反扑上来杀了自己。尽管老太太已经头破血流,嘴唇乌紫,气息渐渐微弱。

渐渐地,老太太越来越沉,尤启红的手也酸痛得没了知觉。她小心翼翼地放开,老太太直接倒在了地上。

死了吗?尤启红想去试试她的鼻息,可又不敢。杀她那会儿的勇气早已没了,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尤启红一直无声地重复这句话,浑身微微颤动。

突然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麻着胆子走进一看,发现老鼠已经在啃咬死人的手指了。

“啊——”她吓得向门外冲去,只轻轻一碰门就开了,她一不小心和门外的阳光撞了个满怀。

“什么?我出来了?”尤启红感觉像梦一样。

她回头看看,屋里那些见光死的老鼠正四处逃散,躺在地上老太太也已经一动不动了。

空气清暖,阳光明净。尤启红捂着脸,眼泪突然就打湿了掌心。

她转身回屋,砸烂天眼,擦掉指纹,然后再去一家饭店吃顿饱饭,就能踏上回乡的车了。

当她从割掉的横幅上踩过时,一只金色的蜻蜓在眼前转了一圈,又飞走了。

尤启红不自觉地露出了酒窝。她又想起,自从疑心海瑞出轨后,自己再没笑过。


十三

一个光着上身的英俊男人从办公室里仓皇出逃,随后是女人的叫声:

“救命啊,非礼啦!非礼啦!救命啊!”

保安大叔闻声赶来,看着手里提着一件男士衬衣似哭非哭的老板娘,一脸懵逼:“要不,我去把他抓住?然后报警?”

他回头一看,嫌犯早没了。

“算了算了,要你们有什么用?还看什么?滚!”老板娘横眉怒目,大风衣一摆,进了电梯。

“当然是看你的黑丝大长腿啊!”保安咕哝着,“谁知道这么晚了你还没走,在里面做什么?”

说着熄灭了办公楼里的最后一盏灯。

“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回来?”尤启红见电话打不通,他最爱的番茄牛腩也要冷了,就用保温桶装起来,准备给他送到公司。

没想到一开门,她老公就垂头丧气地站在家门口。

尤启红愣了:“景州,你这是干嘛?怎么不进来?”说着把他往家里拽,“哎?你的衣服……”

这分明不是他早上出门穿的那件,像是地摊上的劣质衬衣。

“这从哪儿来的?”

面对她的质问,他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尤启红看着他的脸,三年前那种绝望和恐惧的感觉又来了……

这个人,她爱上并与之结婚的人,和曾经的他长得多像啊!一样的单眼皮,一样俊朗的下巴,一样无可挑剔的身躯。

她第一眼看见他时,就觉得:完了,又要栽在这种男人手里了。

可经过一年多的相处后,她发现他除了长得和海瑞相像之外,哪里都不像。这个人体贴,正直,勤奋。

可今晚他是怎么了?

“你倒说句话啊!”尤启红慌了。

“不知道怎么说,说了你也不信。”足足五分钟,才等来他这几个字。

尤启红烦了,直接回了卧室,关上门窝在被子里。

第二天午饭时,她去他公司楼下的餐馆里坐着,要听听最近的新闻。

“就说王景州这人不简单吧,连老板娘都能搞上,啧啧。不过这回惨了,没把母老虎伺候爽……”小姑娘边吃饺子边说。

“可他也不像那种人啊。上次新来的张小妞想勾搭他,他跟傻子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眼镜妹表示不赞同。

“说不定他是个凤凰男,专找有钱的主呢?”

“那还不如把老板掰弯,公司又不是老板娘的。”

“哈哈哈……就你皮。”

果然有鬼,尤启红出了餐馆,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大街上。

街市很喧闹,一点也不孤单。她看着街上的花哨的女人们,嫉妒和疑心再次燃烧起来。

就在这时,街角的“智慧之眼有限公司”几个字 跃入了眼帘。

尤启红头皮一麻,直接回家。


十四

“亲爱的,你跟我讲讲,我能理解也相信你。”傍晚,尤启红靠在老公的肩膀上,轻声询问。

“我被解雇了。”他垂着头,两手交叉。

这事我今天没听说啊?尤启红纳闷。“没关系,是怎么回事?”

“昨天,你问我衣服怎么换了?因为和老板娘的关系。”他说。

尤启红心里一痛。

“但不是你想的那样。老板娘以前私下给我发过消息,说老板不关心他,我没理她。没想到昨天我加班晚了,她就给我端了一杯咖啡进来,说要给我按按摩。我站起来要走,谁知道她拉住我衣服不放。没办法,我只好把衣服送她了。”

尤启红听了又气又想笑,憋住等他说完。

“昨天我怕你生气,没敢跟你说。今天衣服成了证据,我被人事以裁员为理由解雇了。还多给了两个月的工资。”

“老板不找人揍你还多给你俩月的工资?”尤启红不懂了,“哦,知道了,说不定他不相信他老婆的鬼话,但留着你又觉得绿油油。”

“不知道。”王景州低着头,等着老婆的发落。

“管他呢,来,尝尝今天的糖醋排骨。”尤启红喂他。

王景州心里一暖,把她搂人怀中。


十五

是夜,烛光摇曳,掌声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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