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童谣，我的“心香”[贺庆媛老师作品]

我是五十年代生人，我的记忆深处这样的画面永远清晰：

夏夜的禾场。
幽蓝的天幕下，月光如水；
蛙鼓似交响乐般齐鸣；
萤火虫点着灯笼围着瓜蔓谱着圆舞曲。

奶奶的纺车架在屋檐下，身边点燃一只长长的柴草扎成的蚊熏，驱赶着吹响喇叭的蚊虫，纺车“咪咪～～咪咪～～咪咪～～↗”唱着永不变更的纺纱曲。

我们一群小鼻涕，或牵着后襟玩：

“卖龙卖龙车车，讨个老婆搅猪xie(食)；卖龙卖龙chacha(扯扯)，讨个老婆搅粑粑”；

图片来源：网络

或围坐一圈玩：

“东走走，
西走走，
走到南门口，碰到只老花狗；
排其一棍，咬我一口。
老板老板开门哦，
开门做吗咯？
捉狗仔。
狗仔还没开眼睛。”

或玩：

“Qiegai（拉锯），扯Gai（锯），
有酒，冇得菜，
豆腐脑子是斋菜。”

各种游戏不一而足。图片来源：网络。

冬日的团炉旁。奶奶的围裙下挟着个火笼，看着小鼻涕在身边嘻哈打闹，没牙的嘴巴就会念叨：

“长把勺，短把勺，三岁伢俫唧会唱歌，我不是爹娘教会我，我是聪明学得多。”

奶奶的火笼（冬天保暖用）

奶奶多少识得些字，也有点朴素的教导常识。她常常起个头，以挑起孩子们的游戏兴趣，然后一声令下：“看哪个聪明？”，孩子们心领神会，好胜心马上被激发，歌谣接龙就会在漏风的小嘴间传开来。有赛摇篮曲的，有赛对答歌的，有赛绕口令的，唱着唱着，团炉里夹生的木炭冒出来浓烟，“小笤帚”扭过头去，一边小手不停地摆动，一边唱着：

“烟子烟，你烟那边，莫烟咯边，那边放了红砂糖，这边放了黄连羹”。

逞强的“牛屎塔”一个个撅着屁股忙吹火，这时奶奶又开口了：

“烟子烟，烟子烟，你莫烟那边，烟这边，那边伢子红朵朵，这边奶奶扭一边”。

“牛屎塔”立马用衣袖一左一右抹抹熏红的眼睛，不解地看着奶奶：“奶奶你怎么这么好？你不怕烟啊？”奶奶的扁嘴笑成了花：“我老了，烟一下不要紧，莫要烟坏我的孙崽了，帅帅的孙崽要留着讨个好老婆”，这个回答让一圈的缺牙巴笑成了花，屋子里充满了暖暖的空气。

四季轮回，古老的童谣就这样口耳相传，一代代传唱，一遍遍更新。它让美德在这里渗透，让生活技能在这里启蒙，丰富的想象在这里驰骋！此时古老的童谣填满了闲暇的缝隙，成了有韵的母乳！

啊！古老的童谣，在我人生的字典里，你是濡养心灵的鸡汤，是健壮体格的琼浆！是家乡河岸那灌溉稻粱的水车，是村头荫庇子孙的香樟！是志在家乡儿女的牵挂，是远行游子随身携带的“心香”！

沧海桑田，时光流逝。随着改革开放大潮的奔涌，小鼻涕已从村子的这头走到了城镇的那头。为了生计，驻足在那个叫做“城市”的地方。闲暇一回头才发现：禾场已空荡荡，团炉、火笼已无处可寻，心中那缕炊烟已袅远。我们的后代已发不出地道的乡音，眼看着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那柱“心香”要失传。恐怕生活的大潮要将她拍死在沙滩上！

作为家乡走出来的游子，奶奶的童谣喂养大的昔日的小鼻涕，我有责任将这笔宝贵的精神财富传承下去。于是我着手收集整理。我想，我的力量虽然单薄，但它会像小石子掉到水里一样泛起涟漪，会有志在家乡和远在他乡的故郡志士一起来接力，通过大家的口口相传教给我们的后代，这柱“心香”一定能一直传承下去！

让我们把这古老的童谣重新唱起来！

摇呀摇

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鸡吃糯米饭，鸭吃绿浮漂，
牛吃田墈草，马吃路边茅。
大人吃了找事做，小孩吃了打摇摇。

物质匮乏的年代，小孩吃了打摇摇是很幸福的事情。

打高高

打高高，捡柴烧，一日捡三担，
三日捡九堆（发jiao音）。天晴有柴卖，
落雨有柴烧，挑到街上卖，
还有银子装荷包。

旧时，小孩长到八个月左右，可以站立了，大人往往用一只大手抓住孩子脚板将其举起来以锻炼脚劲和胆量，叫"打高高"。

点点斑斑

点点斑斑，手指南山；南山北走，看牛骑狗；骑狗过桥，两条腿子缩一条。

用来点将的歌。一群孩子伸出腿坐一排，点到谁缩一条腿，站起来表演一个节目。

麻鸟唧，麻艳艳。水鸟唧，走江边。江边俫唧笑呵呵，笑我单身冇老婆。
再隔三年讨八个，两个筛，两个簸，两个楼上织皮箩，两个门上捉虱婆。

读起这则童谣就想起小时候给奶奶掐虱子的情形，一掐一个响。现在觉得恶心，小时候干这活时就特享受这种声音。呵呵！

筛米，簸米，鸡公啄米，啄粒糯米。
糯米蒸酒，蒸出甜酒，甜酒歇客，歇到上客，
上客吃肉，吃到牛肉，牛肉生崽，生条牛崽，
牛崽耕田，我是神仙。牛崽犁地，我是皇帝。

农耕时代的生活场景历历在目。作为农民，付出的汗水多么希望得到满满的回报！

这是我家（湖南省安仁县）的老屋，屋檐见证了我的童年。

家族里的孩子还能玩玩古老的游戏。

一代又一代……

说明：本文作者：贺庆媛老师，为 @tumutanzi 的中学语文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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