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蒙正是北宋太宗年间的一位政治人物,状元及第,三度拜相,期间虽有起落,但好歹能保得善始善终,更有不记人过、无受贿赂、知人善用等高风亮节。
但在民间,吕宰相的名声却不咋地,比如著名的“碧纱笼”的故事,说得是吕蒙正在落魄期间寄宿于庙舍,被和尚轻视,故意在饭后才敲钟,让他赶去一场空。饿着肚子的吕蒙正含愤在壁上题诗而去,等到高中回到寺庙,却发现原本题在壁上已经黯淡无光的诗句已被碧纱笼保护起来了。于是新科状元又补题诗曰:“上堂已了各西东,惭愧阇黎饭后钟。三十年来尘扑面,如今始得碧纱笼。”
这个故事传播甚广,于是吕蒙正在世人眼中,慢慢也就变成了一个虽有才华,但气量狭窄之人。可惜这故事事实上和吕蒙正并无关系,它是唐朝秀才王播的本纪。
怎么会安到了?原来这倒霉摧的,后世为他编了个戏,还是王实甫的大手:《吕蒙正风雪破窑记》。——王实甫大家都知道一点吧,就写《西厢记》那位,盛名在外,他写的戏本子,首先从流传度上来说,就没得挑。
这个《破窑记》大致情节写的是宰相之女刘翠屏抛弃富贵嫁给吕蒙正,最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故事。戏中不但有上面那个“碧纱笼”的插曲,还描写了他和甘守清贫的妻子在一起共度生涯时的光景,穷秀才的表现可真不怎么样。
我们来看一看实际情况。原来,吕蒙正的父亲是个货真价实的极品渣男,当年宠妾灭妻,把嫡妻刘氏和亲生儿子赶出家门,因此吕蒙正从小清寒,是由他原本为大家之女的母亲一手抚养。吕蒙正高中状元,平步青云,他的父亲那时候就不怎么样了,他就把父亲和母亲接来同住,让他们各居一方互不相见,吕蒙正奉父母至孝。
于是我们就明白了,因为他父亲抛妻弃子,到最后受穷的扬眉吐气,爱富的得到报应,这个事情太具备戏剧性了,是广大老百姓最爱看的报应题材啊,因此,王实甫老同志就拿来写了个喜闻乐见的戏。但由于吕蒙正名气太大,于是这个戏啊,等于是把吕家父子两代的某些事迹,炒炒铲铲带锅一起全部按到了儿子身上。照我说呢,别的也罢了,按排戏里吕蒙正的妻子也姓刘,多少有点说不过去啊。
《破窑记》中,最有名的就是一折《评雪辩踪》,是很多戏曲的经典传统折子,比方说川剧啊、越剧啊。越剧的《评雪辩踪》和川剧是否有关我不太清楚了,但越剧中的这个吕蒙正形象,显然是极渣,渣成了废料渣。
《评雪辨踪》讲的是,蒙正在寺庙索食未果,吞一肚子气,回家来见蛛丝马迹,遂无事生非,怀疑妻子的贞节,刘女戏耍他一番,最后蒙正致歉和好。
这出戏里的吕蒙正有多酸多腐大家可以自行去寻找徐玉兰、王文娟的早期录音来听,无端怀疑妻子的贞节,小鸡肚肠气个半死,最最不可恕的是,戏中表现了一个细节,气到某个程度,吕蒙正举起竹杖要打妻子,妻子一只罐子挡在前面,作势要丢,吕蒙正立马下跪掸衣来接罐子。——这个细节,真是把中国自古以来的文人丑态表现了个淋漓尽致!但作为戏来讲,在表演中是很具有笑果的,所以大概也是很多传统戏曲上演这段戏时,没有删去的原因,但是家暴男的形象一旦树立,反正对于我来说,再好看也不想看了。希望未来越剧要上演此戏,顶好还是把这个细节给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