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kyhan说红楼：寿夭多因毁谤生之晴雯|月旦评

说在前面的话

图片来源87版红楼梦剧照，本文由luckyhan原创

打开《红楼梦》，其中莺莺燕燕的女子让人眼花缭乱，在上一个香菱篇中，我提过曹公对钗黛们的着笔甚多，但是除了这些贵族小姐们，大观园中的每一个丫鬟，每一个戏子都有自己的性格，并不是晴为黛影，袭为钗影，这些活生生的人唱出的是属于自己的挽歌。所以这个系列叫做别样的红楼，记载这样的女子，如果有人看，我就继续写下去。

正文：

霁月难逢，

彩云易散。

心比天高，

身为下贱。

雨后明月十分难得，五彩云朵容易飘散，奈何晴雯心比天高，在大观园中只不过是个任由主子使唤的丫鬟。

现在网络上有圈粉之说，读红楼的人多被晴雯圈粉。红楼梦中美女极多，但用凤姐的话说就是：若论这些丫头们，共总比起来，都没晴雯生得好。但就是这个相貌种下了以后悲剧的祸根。除了一副不输给主子小姐的相貌，晴雯性格要强，心直口快，追求作为一个人的自由和平等，在森严的等级观念下，她反抗，她叛逆，瞧不上安心做妾的袭人，查抄大观园的时候丝毫不惧所谓主子泼来的脏水。这样的人，她的命运是注定的悲剧。

众所周知，宝玉屋里的第一大丫鬟是袭人，袭人虽然不是一等一的模样，但是受到王夫人的器重，更重要的是宝玉和袭人早有肌肤之亲，

“袭人素知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的，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礼，遂和宝玉偷试一番，幸得无人撞见。自此宝玉视袭人更比别个不同，袭人待宝玉更为尽心。暂且别无话说。”

这样袭人的身份便有了微妙的变化，丫鬟上位，这是多少人梦里难求的事情，晴雯不以为然，她曾经对袭人这个半主子说：“我倒不知道你们是谁，别教我替你们害臊了！便是你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儿，也瞒不过我去，那里就称起‘我们’来了。明公正道，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呢，也不过和我似的，那里就称上‘我们’了！”

有人便发疑问，这便不是晴雯的嫉妒而忿忿不平吧。

不，晴雯对宝玉一直有自己的分寸，要知道贾府中得了老爷的垂青，再生下一男半女，便正式成为主子了。贾宝玉不是一个烂淫之人，但是多情之人，也和下人一起“洗澡”，一次宝玉和晴雯说一起“洗澡”，即使宝玉不似贾琏贾瑞。但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裸诚相待，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封建家庭得到老爷的雨露恩典是丫鬟们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晴雯婉拒了宝玉，“罢，罢!我不敢惹爷。还记得碧痕打发你洗澡啊，足有两三个时辰，也不知道做什么呢，我们也不好进去。后来洗完了，进去瞧瞧，地下的水，淹着床腿子，连席子上都汪着水。也不知是怎么洗的。”一句说既拒绝了宝玉，也表明自己的心迹。

除了独立和自爱，晴雯还有自己的可爱善良的一面。在章回目录中，晴雯的出场极多，第三十一回，撕扇子换千金一笑，第五十二回，勇晴雯病补雀金裘，第七十四回，惑奸谗抄检大观园，第七十七回，俏丫鬟抱屈夭风流。

其中的晴雯撕扇是红楼梦中经典之一，因为宝玉心里烦躁，早起训斥了晴雯，晴雯的自尊受到了极大伤害，宝玉为了晴雯一笑，于是把自己价值千金的扇子送给晴雯撕来听响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美人的轻怒薄嗔，受宠的使性弄气，晴雯和宝玉的嫌隙烟消云散。晴雯对宝玉的感情是纯粹的，在宝玉的孔雀裘不小心烧了个洞，尽管晴雯生了重病“头重身轻，满眼金星乱迸，实实撑不住”。但是宴会就要开始，“若不做，又怕宝玉着急，少不得恨命咬牙捱着”，于是连夜补好孔雀裘，这样的女孩心思，也只有单纯的晴雯了。

她只不过是一个丫鬟，却要着不应该属于她的尊严，这样的人，在王夫人面前早就是眼中钉，肉中刺，被认为被认为好好的宝玉，都被这小蹄子勾引坏了，晴雯在病重之时被赶出大观园是不是袭人告密我们不得而知，但是留在大观园中，等待她的绝不是什么好的光景。“很看不上这浪样儿”的王夫人必然会对晴雯下手。

“我虽生得比别人好些，并没有私情勾引你，怎么一口死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我今日既担了虚名，况且没了远限……今日这一来，我就死了，也不枉担了虚名。”将死的晴雯将左手上两根葱管一般的指甲齐根铰下，又伸手向被内将贴身穿着的一件旧红绫袄脱下，并指甲都给了宝玉，见物如我，切勿相思，这边是晴雯最后的交代，当夜，晴雯便就此逝去。宝玉写再多的芙蓉女儿诔，也换不回晴雯了。

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毁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这就是晴雯悲剧的一生。或许她不该生得一副好皮囊，或许她不应该出生在寻常家，或许她不应该使小性得罪一干人等，但是她仍然是红粉们乃至曹公心头的朱砂痣。

花原自怯，岂奈狂飙；柳本多愁，何禁骤雨！

眉黛烟青，昨犹我画；指环玉冷，今倩谁温？

无奈处寿夭多因毁谤生，好一个风流灵巧招人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