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理解的小说（二）｜月旦评

进一步来说，小说既然和现实生活一样要遵循其本身内在规律，这种类比使得小说具有一种原始的魔力。现实残酷，小说不光光是现实的避风港，小说的一点好处在于，它深深了解人性。

对于个人来说，真正重要的东西是不能用语言表达出来的，小说在这方面起的作用就是承接自己的内在情感，充当“今晚月色真美”之于“我爱你”上的作用。而另外一个方面，小说则是像《伊索寓言》一样，通过对一件事物、从现实中抽象的真实，来旁敲侧击，说出自己不能直接说出的话来，达到干预或影响某种东西的热望。

在这个层面上，一方面，小说要以一种明朗的节奏表达内心自我所思所想，另一方面，小说又要以一种晦涩的语言周转全局，播撒种子。前者需要强烈的表达欲，步步为营清晰的路径；后者则要求对种子的滴滴浇灌，非一日而为之。

两者的结合，使文字形成一种正态的平衡，把文字推上艺术的高地。这种结合，恰如音符之于五线谱，十二平均律之于平均律鍵盤曲集——单个的音节没有更深层次的含义，但是巴赫的作品就是艺术品。

对我来讲，杂文的思路有迹可循，小说则需要长时间在丛林中寻找灵感的脚印。也就是说，沿着一条路径，杂文是容易产生的，但是小说则需要长时间的空白时间。这种留给自己的空白时间其实亦即意识的神游，模拟动态人物和场景之间的关系。这种我们称之为发呆的状态每个人都生而有之，小说创作的过程中，需要的就是使意识长期流离在别处，而这一点，往往是不容易的。

不同于单单的文字组合与逻辑推敲，小说的创作过程更像是一场长跑。跑步需要休息，可是马拉松一当休息就难得坚持下来；一次性跑完全程的话，要下很大的功夫。

我知道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小说，有的像施特莱斯的快速波卡尔，有的如柴可夫斯基的D大调交响，还有的就是一整套钢琴奏鸣曲。我拿不出更准确的形容词，我对小说的理解，就像对女孩的理解那样。小提琴第一声响的时候，我读不出它有什么含义，音乐会结束，冥冥之中若有感。

小说是隐晦的。从这个角度来讲，我更在意文笔本身。世上虽有千千万万的人，人群却更像是羊群。小说家笔下的人物并没有太多的惊艳之处，关键在于如何表达不同人物间的博弈过程，以便反应他们本身的性格特点，阶级属性诸如此类的东西。也就是说，小说家不光光要具有故事行进中的模拟能力，更重要的是，如何描绘作为不同角色的视点在整个故事当中的博弈过程。

这也就是说，故事可以只有一个，但小说家的任务在于如何把它展现出来。在这个层面上，小说家的功力更分高下，小说这种艺术也体现出来。

小说永远是隐晦的，我也希望它继续隐晦下去。